晴漪yeah(高三长弧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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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十二秋

那场十五岁的分别,我仍记得。


你说男儿当有凌云志,报效君主方为终。

我说兔死狗烹自古有,成王败寇未可谋。


说罢,我们沉默良久。

“将军,前路多歧路,珍重。”我开口。

只见那人浅笑:“少侠,相逢在江湖,莫愁。”

阳关设酒,泪湿眼眸。

从那以后,一别十二秋。


这年,京城大雪。我与将军又相见了。只是,他是捉贼的功臣,我是阶下囚。


他叫言呈。自幼酷爱兵法,和我一起拜师练剑。论剑术,我略胜一筹;谈理论,他驾轻就熟。

不必说,言呈这回擒了我,必封侯赏爵,官位节升。才刚满二十七,已成为朝中第一大将。言将军趁旧友造反到极点,朝中两次出兵未果时,一举平定叛乱,真是会挑时机啊。

而我,我从不信这天下只许那一家做皇帝。我迟鹜,少时练武功,读遍诗书兵籍,十五学得剑术,十七打响名号,二十可一呼百应。我对这天下没兴趣,做皇上可真无聊。可世间自有人比当今的皇上更适合做皇上。且看这世道!

三年前我自立为王。在西南深山里,我带着几百人扎寨定居,扶贫济弱,行侠仗义。不巧势力越来越大,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。朝廷出兵三次,前两次被我勉强击退;第三次,我搜集情报时听见了他的名字:“立了不少功的言呈,正在向西南前进。”

待在马上见到飞扬的尘土,旌旗飘扬。那是一场血战,血染了江口,土地也成深色;双方都损失惨重,当初一起的弟兄们和我奋战到最后一刻。最后的七零八落,一只暗箭让我落马。混乱中我听见一直没有出声的言将军冷冷开口:“皇上吩咐活捉迟鹜。”

真没想到我和我的旧友是以这种方式见面的。这岂不是笑话,我迟鹜还怎有颜面见人?


肩上的伤口不可抑制地疼,并未仔细处理,也许到了京城就死了。这样也好,看不到言呈得势,也看不到这令人沮丧的天下。

可惜有人带着些药过来给我包扎。我倒是忘了,既然要活捉我,可不能让我半路死了,得好好看着。也许我应该感谢我对朝廷造成了极大威胁,他们非常重视我,我受宠若惊。


我被专车押到了京城,大雪漫天。雪从窗外砸进来,冰凉地像是言呈当时说擒了我那句话的温度。不明真相的百姓在路旁议论:“乱贼终于被抓了!”我心里苦笑,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认可他们那么深信不疑的想法。

离开京城已十二年。去时我尚不知天高地厚,渴望闯出属于自己的波澜壮阔;如今被押回,一腔热血却已凉透,失去同甘共苦的战友。世道好轮回,我也曾风生水起。

被关进阴冷的独立牢房。看门的狱卒对我晃晃手里的钥匙,带着灯笼一脸得意地离去。这里似乎老鼠也不会光顾。铁栅栏门锈迹斑斑,一条窄小的板凳,一小扇窗户漏进来几丝光,外面呼啸着的风,飘进来的雪粒,一眼望不穿的黑暗。这就是我所拥有的。

奔波许久,十里路九里颠。我在路上并没有歇地很好,躺在地上,忽然产生浓重的睡意。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处死,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吧。


被一只手轻轻摇醒。暗处他的脸我看不清,只是凭我多年和言呈的交情,即使分别再久我也认得出他,没有被束紧的头发像十二年前一样支楞着。言将军竟也会亲自探望囚徒?我伸出手摸他的脸,仅仅为了确认我的猜想。

他握住了我试探的手。那手骨节分明,有的地方起了茧。是练剑留下的痕迹。他用了些力气,松开后我的手里仍残留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。

“言呈?”“嗯,是我。”“你怎么亲自抓了我还跑过来探望?”对面的人不说话,只是忽然凑近了些,和我双眸相对。他的眼睛折射着小窗洒进来的光亮,变成流动的星河。


老实说,我爱言呈。当初选择分道扬镳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。大概这爱不为世俗接受,他也不会接受的吧。

十二年过去,我发现我什么都变了,只是爱他这点,不减反增。

从前我见盛夏的树,总会想起我们在树下谈论天下,猜拳饮酒,嬉笑怒骂。我记得我们共眠一床,他在我快睡着时给我理好被子;我记得他的手很温暖,我教他练剑时硬是把我冰冷的手捂热了;他给我讲解兵法,似有成竹在胸,而我只记得他的长睫毛在阳光下一眨一眨。


我们静默了很久。久到,我回忆完这些。言呈懒懒开口:“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方式。”

“切,把老朋友抓进大牢,言将军真是厉害。”一提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……对不起。但是迟鹜你也玩的太大了,如果不把你收了,不好交差。”

“我区区一介莽夫,怎么造成威胁了?更何况,这天下根本就不能持久!”

“你怎么敢出言不逊!”

“我这三年,这十二年,在外游走,见过太多悲剧!苛政猛于虎,如今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我行侠仗义,救济贫民,你却奉旨杀了我的兄弟们,擒了我,捣了我的寨。你……竟也变成这样了!”我愤怒地说着这些,情绪激动中牵扯到了伤口,不由得倒抽一口气。

“我会派人把药拿来。”言呈说完这句话,走了出去。狱卒出现在他身后,锁上了门。

言将军,难道仕途比我更重要吗?还是说,在你心里,我根本算不了什么?


每天都有人及时给我送饭,不是特别难吃,可以填饱肚子。这里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声。我开始怀念从前住在山里的日子。那时虽然没有言呈,但我有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,每天和他们待在一起,倒也不觉得寂寞。比如,裴素一直是我很欣赏的后辈,他的剑术精湛,适合用来和我对练;刘叠是出谋划策的首选,亦是大多数劫富济穷谋略的提出者;卫空是前几年刚加入的,他以好口才立刻俘获我们的认可,与我们打成一片……

无论我们有多么情深义重,他们最终都一个接一个死在了那场腥风血雨里。


言呈又来了。他拎了一盒桂花粥。我本不愿见他,但人不可以和美食过不去。桂花粥是我最爱的吃的,分别十二年言呈竟还记得,我吞食粥的同时心里对他赞叹不已。

“这几天吃的怎么样?”

“算不上好吃,一般般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
“那是言将军亲自……”门外站着的狱卒突然插嘴,让这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尴尬。

“别说了。到门口去等我。”言呈打断狱卒,转头示意他退下。

“言将军……什么时候爱上掌厨了。”听见狱卒说了一半的话我心里已了然,我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感动。

“只烧给某个人哦。”言呈久违的笑。

“说正事。你那寨里是不是有个人叫卫空?”他又露出严肃的深色。

我点点头,没必要隐瞒。

“他是朝廷派去的眼线。专门打探你们的内部消息。我帮你把他干掉了。还有那些投靠了他的人,你的那个挚友,裴素。”

我心里陡然一惊。这就是为什么言呈轻易大败我的原因吗?原来我身边早已人心背离,就连平日看好的裴素也背叛了我。可是,告诉我这些于言呈有何好处?
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。

“十二年过去了,你怎么还是这么傻。”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。

他靠近我,温暖的气流划过我耳际,他轻声说:“你以为,我不喜欢你吗。”

气流继续软软地拂过:“假如,我不来收你的寨,他们就会把你……”“齐心干掉。”我冷冷接话。拳头硬了。

“我还以为你是忠于皇帝命令才来的。”我努力找话题。

“难道我看不见这天下吗?”他压低了的声线撩的我心痒痒,散去一些我心里的阴霾。

“我带兵驻守边境多年,当然懂得黎民的疾苦。我也身居要职,知道这华丽的高楼,被纸醉金迷荼毒成了什么样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还效力?”

“有些,不得不啊。”

我沉默了。我知道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潇洒,剑走江湖。我也无法去指责他。

“一起躲起来吧。”我随口说。

“……好。我也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。”他答。

“可你之前明明满嘴家国……”

“棱角总会有一天被磨平。上回我说那些,是因为狱卒没有走远,隔墙有耳。”

我恍然大悟,茅塞顿开,醍醐灌顶。

这么多年,我的少年未曾走远。

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言呈经常来看我,我们几乎把头挨在了一起,就像从前。不断的分析打磨,一个计划逐渐成型。

托了言呈的嘴皮子,我先是罪行减半,又遇大赦天下,直接出狱。

我相中一块地,离京城很远很远。没有勾心斗角,没有你死我活,只有安静的生活。

我孤身一人住在这里。白天在家里种地练剑,晚上偶尔到集市上喝酒,在人声鼎沸时一个人对着月长吁短叹。

我想起京城那场再逢的大雪。我在等他。


远方听闻朝中政变。我知道,言呈出手了。这在那个计划里,是最后一步。接下来言呈会借此功成名退,养老江南,其实是过来和我一起。

“等我,我来了。”他在栏杆处低语。


犹记我们腰间别着剑,觅封侯。

后来分别十二秋,飞雪埋了梦。

所幸再聚,黑暗中我见你挥手。


全文完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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